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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二章、半分人氣半分佛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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仔細洗去一身塵土後,小沙彌們送上熱茶湯以及飯食,更有方丈親自來問滋味是否合口味。

顏檸有些受寵若驚的模樣。

伏牛山間素來有些高僧歸隱,但如此和藹又沾了煙火氣的方丈,不多見啊。

她便似看怪物一樣,看著那位方丈。

方丈依舊是笑得和藹,問道:“小施主,何故?”

“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和尚!”顏檸很實誠。

仙兒忍不住拽了顏檸一下,這樣講得有些過分啊。

那方丈倒是不惱,笑意更濃,問道:“依小施主之見,和尚該是如何?”

顏檸道:“千人千面,和尚也不例外,不過你哩,就像村口的小廟,每日有孩童去嬉鬧,老人去乘涼,不可怖,不落俗,半分人氣半分佛香。”

“小施主可真通透,在下知遠。”方丈雙手合十,朝著顏檸阿彌陀佛。

杜夫人笑得挺開心的,拉著顏檸就道:“你這孩子有慧根有佛緣。”

“別別別!”顏檸三連拒絕,還沒下伏牛山的時候,她似乎手賤地去找一個恨不得把自己修行成石像的禿驢打了一架,真算不上有佛緣。

一個缺了門牙的小沙彌,咋咋呼呼地端著一石鍋豆腐湯過來了。

這小沙彌也是厲害,只是在手掌上纏了一層布段,就將還沸騰的豆腐湯端著了。

方丈道:“這是今年頭一壇熟成的伏醬,嘗嘗。”

“可算是趕上一回新鮮的了。”仙兒眼睛亮晶晶的。

顏檸“噫”了一聲,問道:“以前怎麽沒趕上啊?”

這杜府不是講究人家嘛,何況常出來燒香拜佛,怎麽會趕不上?

仙兒瞅了顏檸一眼,道:“年年入夏,都得去伏牛山看小沒良心的,偏生今年小沒良心的說要來應天府玩兒,我們一大家子走到半道上,折回來了。”

“可別說的是我吧?”顏檸也瞅著仙兒。

“可不是嘛,年年都忘事兒,不就是小沒良心的?”仙兒拿著指頭就往顏檸腦門上戳,“你可長點心吧,每回都把我記成母夜叉,真是記打不記吃的小沒良心。”

顏檸“嗤”一聲笑了,馬上躲到阿鬼身後,這回不用去翻手劄了,她記得阿鬼克母夜叉。

這也就說得通了,顏檸開始還奇怪仙兒為何非要折騰阿鬼,還把她的臉上糊上脂粉,原來這就是趁著她都忘了,暗戳戳地下手報仇。

說句實話,有阿鬼在,仙兒還真不能把顏檸怎樣。

“行了,吃飯。”杜夫人有心調停。

杜府也是有規矩的,食而不語,何況大家都累了一路,腹中正饑渴,故而杜夫人一聲令下,大家都噤聲坐好。

方丈笑呵呵地盛豆腐湯,道:“新釀的豆腐,新釀的伏醬,齊活。”

顏檸怎麽覺得方丈往身上搭個抹布,就活脫脫一個上菜的店小二,只是面色和藹中隱約透露些佛氣。

但這豆腐湯真香,顏檸也沒顧不上再想什麽,趕緊吃啊!

熱湯下肚,真是滿足。

阿鬼眼疾手快地夾了幾筷子香油雜菇給顏檸。

用方丈的話來說,落了雨後的山裏頭,什麽都不如雜菇鮮,而用香油蒸出來的雜菇,鮮上加鮮,比肉食的滋味還要好。

顏檸嘗了一筷子,真是鮮香爽口甘甜清香,撒的鹽是海鹽,味道醇厚添了餘味,真是妙啊。

這一頓吃得真是滿足,一桌的菜都吃得精光。

因杜府常來進香,捐的香油錢也多,而且修繕遠山寺出錢出力,心意到了錢也到了,後頭特意留了個清雅的小院給杜府。

但阿鬼有言在先,他無論如何都要給顏檸守夜的。

於是乎,顏檸分得一間廂房,阿鬼睡廂房旁的雜物間。

阿鬼沒有拒絕,雖說他要像鬼一半不露蹤跡生息地護著顏檸,但杜夫人是不許孤男寡女共宿一室,隱衛也不行,故而他也勉強接受這個安排。

顏檸有些心疼阿鬼,她特意去陪阿鬼收拾雜物間。但更多的是她坐在一旁吃零嘴兒,真正收拾東西的是阿鬼。

雜物間也不是什麽破爛屋子,堆的都是些陳年舊物,都清出去以後,放些精簡單家私,也算是一間正經的廂房,只是稍微小了些。

杜倚蘭頗有興致地翻檢那些舊物,然後發現了“丟失”好幾年的心愛鵝卵石,他為此亢奮地抱著石頭吟詩。

餘下的舊物,多半是些舊衣舊衾被,以及一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。

丫鬟跟小廝們整理了大半個時辰,才點清數量,待報過杜夫人後,字畫書籍擺件留下分散到各處,別的都妥當處置了。

顏檸從中一堆舊書中翻出了幾本有趣的雜記,才看二三頁,就樂得拍床板。

所幸離杜夫人那兒隔了兩間廂房,杜夫人也聽不見什麽,所以顏檸放心大膽地笑著,並與阿鬼討論那些趣事的真假。

這可苦了仙兒,她聽覺敏銳,又有多年的武功加成,顏檸的嬉笑聲如在她耳邊,聒噪得很。她忍無可忍地橫了幾眼正含情脈脈地看著鵝卵石的杜倚蘭,決心去敲打一下顏檸。

可打開顏檸的房門,空無一人。

仙兒的心稍微跳得快了些,她趕快沖進雜物間,見到了鳩占鵲巢正睡得舒坦的顏檸,再一回頭,阿鬼可憐地蹲在窗下。

她忍不住笑了幾聲,讓阿鬼先去空下來的廂房湊合一晚,但阿鬼不依,她也就隨阿鬼去了。

等回房後,她忍不住道:“鹵水點豆腐,一物降一物。”

“啊?”杜倚蘭以為仙兒在與他說話。

“快來給我捏腳。”仙兒將腳一撂。

杜倚蘭不假思索,將鵝卵石放到仙兒的懷裏,就屁顛屁顛地跑去端洗腳水,一面給仙兒洗腳,一面捏腳。

仙兒瞅著手裏頭的鵝卵石,只覺得手感不大對,再細細看去,明明是一大塊琥珀,裏面還有只蟲子。

她道:“這算甚麽?”

杜倚蘭卻是講起了故事。

年幼的杜倚蘭終日困在家中,吹不得風,曬不得太陽,也沒有精神頭兒去習君子六藝,他只需見郎中後喝著沒完沒了的苦藥,然後等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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